“你讓我進來噬魂聖都的目的……難道是為了我體內的永恒力量？你知道我是混命珠的宿主？”

夜色下的二人視線相對，微弱的蟲鳴聲在四周忽有忽無，由於太過安靜，一旦沒有人說話的話，二人的呼吸聲便變得更加鮮明。

蘇肆望著雷枉，聲音微啞地說出她剛靈機一閃想到的可能性。似乎現在只有這個解釋可以說得通雷枉所做的一切。“永恒”力量她現在已經很清楚具有什麽樣的影響力和破壞力，如果說她身上有什麽能讓人垂涎的東西，就只有體內的“永恒”力量。

雷枉在她身邊……潛伏數年，圖的是什麽？也許雷枉一早就知道她是混命珠的宿主，所以才會在之前就接近她。當日在總部的時候，為了讓她踏入那個幻破骨陣，甚至不惜選擇用惡念珠與她交換，目的應該為了讓幻破骨陣壓抑住她的凈化異能，從而把她體內的永恒力量激發出來。不然那陣子發生的事怎麽會都充滿了巧合……

可能性只有一個，就是雷枉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惡念珠，而是她，所以當日團長才會反對她用自己換回惡念珠。細想起來，團長事後對她說話言辭閃爍，分明是隱瞞了什麽。

只是她想不明白，她體內的永恒力量就算激發出來又如何，對雷枉來說有什麽作用？永恒力量既然在她身上，一旦她身死又會重新尋宿主，他就算把她體內的永恒力量激發出來，除了對她有影響之外還能有什麽用？

“……你知道我是混命珠的宿主，你所做的一切，包括從幾年前就開始接近我，都是為了我體內的混命珠的‘永恒’力量，對嗎？”

蘇肆的指尖有點發涼。她握著匕首的柄，任由淺淺凸起的紋路深深鑲嵌她的手心中。

雷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深幽的眸色越發濃重。仿佛黑得像無邊無際胡泊一樣，蘇肆被那深沈的眼神掃得心頭一跳。才見他低聲一笑，慢條斯理地道：“肆肆，有時候不要太聰明，這樣會活得比較快樂一些。”

蘇肆渾身一震。他承認了——果然，這麽多年來，他待在她身邊的真正目的，就是因為她是混命珠的宿主。因為她體內的永恒力量，所以他才刻意靠近她的嗎？

蘇肆像是現在才剛認識雷枉一樣，用非常陌生的目光看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某個部分。隨著他這一句話而崩落潰爛了。

可是說著那話的男人仿佛不知道會對她造成什麽樣的傷害，還笑得如此和善。如果只看臉的話，沒有人會認為她是好人，也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個壞人。蘇肆想，明明擁有一張那麽和善的臉。卻偏偏可以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慕少追妻

他哪怕是曾經有一刻，對她真心過嗎？

蘇肆想，沒有吧。

想起這幾年一腔心意付給了狼心狗肺，蘇肆也隨著雷枉的輕笑而笑了。她跟那人說：“我和你不同，我是不聰明。但是我一樣活得很快樂，而你整天算計，不覺得累嗎？難為你還在我身上浪費了好幾年，犧牲這麽大，你一直，過得快樂嗎？”

蘇肆第一次知道自己也可以說出那麽尖銳的話。

“肆肆……”

“我想，應該是過得不快樂的吧。”

蘇肆打斷了雷枉的話，她的手指無意識般一動，大拇指不經意間刮過鋒利的匕首，在她指腹留下一道血口子。她恍若未覺，只沈著眼看著雷枉，目光又像穿透了他，不知在想什麽。

雷枉垂眸看了她手上的匕首一眼。指腹上的鮮血流了下來，讓精致匕首染上了刺眼的艷紅痕跡。雷枉想要伸手過去，在蘇肆涼涼又頗覺空茫的目光之下，他身體只是微微向前一傾，又停住了動作。

事已至此，蘇肆突然什麽都不想知道了。無論他想要她體內的“永恒”幹什麽，她都不想知道了。連之前對他曾經有的留戀也想放下，再如此沈迷下去，只是笑話一場，這人從來就不是她的，一開始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她深深地看了雷枉一眼，而後緩慢地轉過身，在夜色中邁出腳步。

“肆肆。”

雷枉在身後喚住她，聲音在寂靜的深夜中顯得很低沈，“現在是晚上。”

外面很危險。

哪又如何？

蘇肆翹起嘴角，腳步沒有一絲停頓，在雷枉的註視下，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視線範圍。

他不說的出口，她會自己找。千金醫刻

危城一片黑暗安靜，白日裏也算繁華的景色，到了晚上，竟是如空城一座。蘇肆獨自走在路上，這裏沒有燈光，沒有星星沒有月亮，若不是靠著天空一片紫霧色讓眼睛依稀可辨物，還真容易在這種夜色之中一腳踩空。

蘇肆從地宮出來，頭也沒回，一路走進了危城。夜色中看著似陌生又像熟悉的街道城墻，蘇肆恍惚間記起昨日她還與蒼炎在這裏嬉戲笑罵，和蒼蕪豁出生死般幹了一場，如今那一幕幕卻仿佛只是一場夢而已，身邊友善的青年不見了，只餘下滿身的寂寥跟著她，就連平日那只喜歡在她身邊飛來飛去的小肉蟲也不見了。

一瞬間，她又回到當日在傳送口和無痕道別之後到達虛無之境那時的孤身一人。

蘇肆停了腳步，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危城四周一片寂靜，宛如一個潛伏在夜色之中靜靜窺探的巨獸，仿佛會在不經意之間，對蘇肆露出它的嗜血爪牙。整片天地似乎只剩下自己緩慢跳動的心跳聲，蘇肆擡頭看著前方昨日她挑戰蒼蕪時候的那個巨大石臺子，上面的地面血跡斑駁，一灘一灘地尤帶幾分鮮艷，分不清是她流下的血，還是蒼蕪身上的。

在蒼蕪身上穿胸而過的手瞬間變得熾熱起來，好像突然記起那種把別人身上的力量吸收的興奮感，指尖開始隱隱發麻，牽引到全身冒起一種無名戰栗感。

讓她不禁覺得異常恐懼。

仿佛有什麽不受控制的東西在她的身上企圖掙脫出來。明知道那是不對的，卻停不下來，全身都叫囂著想要更多，想要破壞一切，讓那些人通通都死在她的手裏……仿佛上癮一樣。

雷枉就是看中她體內這種力量，是嗎？

蘇肆神色越變越平板，眼眸不再洩露任何思緒。她收回看著石臺上的視線，擡起腳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她昨日靠永恒力量打敗了蒼蕪，已經通過了危城的考驗，說明她現在可以開始出發半個月。那一日的換物商人跟她說過，噬魂聖都出口的線索也許可能在半月谷，她想要盡快離開噬魂聖都，她連一刻都不想再停留在這裏。

蘇肆低頭而行，腳步漸漸加快。她沒有聽到前方細碎的腳步匆匆而行，一道高瘦的人影迅速逼近，從她身邊快步走過，一下子那人的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被撞得忍不住腳步一個蹌踉，待她站穩腳步之後，那人沒有道歉，已經匆匆在轉角消失了蹤影。

……這裏是噬魂聖都，沒有一個人會因為這點小事道歉。皇兄不好當

蘇肆彎了彎嘴角，卻不知道自己想要笑什麽。

“肆肆。”

低沈中又帶著一絲慵懶味道的嗓音在她旁邊傳來。蘇肆沒有回頭，她還是看著撞到她的人消失的那個轉角，像是沒有聽到叫喚一樣。

是啊，他那麽費勁才把她送進噬魂聖都，又怎麽會讓她在他跟前失去蹤影。

“你想要去半月谷的話，路上很危險，我陪你去。”

她何德何能可以讓他來陪伴？

因為她體內“永恒”力量的無限可能嗎？

蘇肆輕笑一聲——她慢慢地回過頭，眼底沒有染上一絲笑容，她冷眼看著雷枉，只覺啼笑皆非。

“你這麽關心我，是不是因為如果我死了，對你而言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她不知道永恒力量對他有什麽用，既然永恒在她身上，他再覬覦又如何，她一旦死去，永恒也會繼續找另一個宿主，更何況——

“放心好了，就算再危險也沒關系，我身上有永恒，死不了。”

她嘲弄地說完，靜靜地越過雷枉的身邊，正準備與擦身而過，而這個時候，雷枉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她掙了一下，沒掙脫，便也任由他握住，雷枉低聲道：“你應該知道，你體內的永恒並沒有不傷不死的力量。”

“那與你無關。”

“肆肆，這裏並不比外面，你或許可以打過高階魂魔、可以打過無數邪異能者，但一旦遇到戰階魂魔，‘永恒’對他們來說產生不了什麽作用。危城到半個月的距離，是戰階魂魔的領域。”

蘇肆道：“與你無關。”

雷枉道：“你既然想出去的話，為何要拒絕我的幫忙呢？我可以幫你。”

蘇肆微微一頓，視線慢慢地掃過雷枉，而後她嘴角一撇，笑得很冷，“雷枉，我看起來像傻子嗎？如果當初不是你把我弄進來的話，你說這句話會比較有說服力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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